股价跌回15年前，百年汇丰的时代过去了？

4月16日，汇丰控股（00005.HK）再次下跌2.22%，报收39.7港元/股。今年以来，这支股票已经下跌34.27%，并已跌至2005年时水平。

汇丰是全球最大规模银行之一，2019年终总资产规模达27000亿美元，也是在中国资产规模最大的外资行（汇丰银行（中国）有限公司2018年终总资产4763.24亿元）。上市公司汇丰控股曾是香港内陆人最爱的股票之一，由于历久按季度高分红，被称为“孤儿寡母股”：即便独自拉扯孩子的寡母，靠汇丰股票分红也能平稳养家。

但4月1日这天，汇丰银行给投资者开了个“愚人节玩笑”：其宣布应英国审慎羁系局要求，作废2019年第四次派息，同时思量新冠肺炎疫情对全球经济的严重影响，在2020年底前暂停派息及回购股份。

“不分红的银行股另有什么意义？”投资者用脚投票，当日汇丰控股大跌9.51%。更有小股东组成维权同盟，要向汇丰讨说法。

汇丰的尴尬不止于此。作为一家国际银行，现在中国香港孝敬了2019年度除税前利润的九成；将汇丰股价复权并拉长时间来看，其股价在2018年1月到达78港元/股的历史高点后一起向下。当前股价已经迫近2005年39港元/股-47港元/股的水平，距2018年最高点险些腰斩。假如有投资者从2005年最先一直持有汇丰，到现在险些没有分红外的收益。

“最怕的是，对某个器械形成信仰，然后它的某些内在、外在因素变了，它已经不能投资了，而你还浑然不觉。”上善若水资产董事长侯安扬对汇丰作废派息云云谈论。

国际化和综合化是汇丰最显著的两个标签，它曾普遍受益于经贸往来、职员流动的全球化。最多时，汇丰营业网络笼罩全球88个国家和区域。现在，一直上升的商业摩擦和区域整合难题，让汇丰招架无力，其营业网络也削减整合至64个。而全球疫情更带来进一步袭击。

“汇丰最好的时代已经由去了。以后都不会再逾越此前的成就。”外资投行资深金融剖析师林明（假名）对《棱镜》直言。

总部迁册听说背后

就在此次汇丰宣布作废派息后，市场听说再起：董事会成员呼吁重新讨论将总部迁回中国香港。

不外，团体主席杜嘉祺在电话会议中解释，暂无再研究迁册设计。

虽然总部在伦敦，但中国香港是汇丰最主要的市场。汇丰银行在香港内陆拥有大批用户，其ATM机遍布陌头，还历久在香港担任发钞行的角色。对一家私营资源银行来说，这是一种特权。

土生土长于中国香港的汇丰，早在清政府时期，就依附英资靠山获得诸多特权，靠给清政府乞贷、垄断关税和盐税完成早期积累。新中国建立后，汇丰退回中国香港，成为那时港英政府的“准中央银行”，享有发钞权。

20世纪七八十年代，中国香港先后捉住发达国家产业转移及中国内地改造开放时机，一跃成为仅次于纽约、伦敦的第三大金融中央。汇丰也随同香港经济的腾飞积累天量财富。

也就在谁人时代，汇丰买办（主席）的权力可以和那时的英国驻香港总督媲美。于1977年接任汇丰买办的英国人沈弼被称为“买办王”。在其任上，汇丰通过拥抱崛起的华商群体，到达生长巅峰。

其间，沈弼支持“船王”包玉刚从英资怡和洋行手中“夺得”九龙仓，从航运业转向地产业。但最为后世津津乐道的，仍是他拒绝怡和、远古等财团，将英资洋行和记黄埔控股权以超低价出售给李嘉诚，成就了后者的财富帝国。

沈弼离任前，汇丰希望用一栋气派的总部大楼展示其形象。1986年，一栋石油钻井平台造型的修建在香港中环焦点完工，这是那时全球最昂贵的修建，破费52亿港币。

但这栋修建隐藏着汇丰的另一种心思。纪录片《超级都会：香港》先容，大楼像乐高积木一样组合，在制作之初就做好了可以随时拆卸运走的准备。

果真，六年后，汇丰通过架构重组设立母公司汇丰控股，变相将总部迁往英国伦敦。

近年来，有关汇丰迁册回中国香港的听说时有泛起。早在金融危急后，汇丰就最先讨论将总部迁回中国香港，甚至示意希望能够在A股上市。但汇丰在2010年只搬回了行政总裁办公室，团体总部仍设于伦敦。

2015年，汇丰对媒体证实,公司已最先研究把总部迁出英国的可行性方案。今年4月6日，全国政协副主席、香港特别行政区前行政长官梁振英在社交网络上发声，披露了5年前汇丰“研究”回迁中国香港的内情。

梁振英指出，那时“研究“回迁是汇丰在银行税一事上向英国政府耍手段。果真，2015年炎天，英国财政大臣奥斯本（Georg Osborne）宣布，将银行税税率减半。

今后，时任董事会主席范智廉示意：“将我们的总部留在英国，同时又将营业中央放在亚太，对于我们的股东来说可以聚集两个区域的最大优势。”

掀开汇丰20多年来的利润表可以看到，中国香港一直是汇丰的基本所在。即便在汇丰全球多元结构最乐成的2006年，仅中国香港一地为汇丰孝敬除税前利润23.5%；在遭受亚洲金融风暴打击影响的1998年，香港仍然为汇丰孝敬了36.9%利润。

最新的2019年度，中国香港为汇丰孝敬了120.49亿美元的除税前利润，占汇丰整年利润的90.27%，包罗中国内地在内的亚太其他区域孝敬64.19亿美元，占比48.09%。

按英国《金融时报》说法，此次迁册听说再起，是由于有董事及高层对英国政府过问团体派息政策感应气忿，因此重提搬回中国香港。

国际化结构穿越两次金融危急

“圣诞钟，买汇丰。”

一位在香港事情生涯的金融人士告诉《棱镜》，香港内陆人对汇丰有着特殊的情结，连续稳固的高分红使得汇丰成为港人最喜欢的储蓄股之一。即便在最难题的2008年，汇丰遭受金融危急重创都没有住手派息。此次宣布派息后又作废，已有小股东集结准备维权。

汇丰一直以派息最高的金融机构之一而自满。Wind数据显示，从2006年算起，汇丰控股累计现金分红8563亿元，分红率达72.29%。而多数银行分红率不足30%。

在金融危急时代，许多金融机构停业或接受政府注资，好比汇丰的老对手花旗。而汇丰依赖自身实力挺了过来，并继续维持分红。

中资银行都想学习汇丰穿越危急的窍门。2009年接受《中国外汇》采访时，时任汇丰中国银行行长翁富泽云云阐释汇丰的计谋：没有哪一个行业的人或者国家总是能够万无一失，决议永远准确。以是银行必须要有足够的资源，稳健的资产负债率，以应对世界经济可能面临的震荡。“不要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。要涣散风险。”

在差别国家和区域间开展营业，即是涣散风险的第一步。在占有香港银行业龙头职位后，汇丰最先思索若何拓展香港之外的市场。沈弼上台后，便着手部署“三脚凳”的团体国际化战略，即亚洲、美洲和欧洲营业齐头并进。

通过巨资收购美国海丰银行和英国米特兰银行，汇丰完成美国和欧洲结构，实现从区域银行到国际银行团体的跨越。

正是在收购米特兰银行后，汇丰资产规模翻番达1700多亿英镑，跻身全球十大银行之列。今后，汇丰的全球并购扩张一直，法国、墨西哥、印度、土耳其等都留下汇丰的并购足迹。

在遭遇亚洲金融风暴时，汇丰的营业网络已经笼罩全球79个国家和区域。1998年，汇丰控股实现盈利334.47亿港元，仅比1997年削减81亿港元。经由汇丰革新的米特兰银行孝敬16亿美元利润，成为团体昔时最大的利润泉源。《汇丰帝国：全球顶级金融机构的百年传奇》一书云云评价：汇丰将谋划营业拓展至世界各地，从而最大限度涣散了亚洲金融风暴及香港泡沫经济破灭带来的影响，并分享到美、欧经济稳固增长的功效。

在2008年金融危急之际，这样的结构再次发挥作用：只管汇丰北美巨亏155亿美元，但汇丰欧洲、中国香港、亚太区域划分孝敬108亿美元、55亿美元和65亿美元，汇丰昔时除税前利润仍录得93亿美元。

2008年10月，在英国宣布为银行系统提供流动资金和注入资源时，汇丰示意自己仍是全球资源最雄厚、流动资金最丰裕的银行之一，无设计运用注资方案，更向伦敦银行同业市场拆出约20亿英镑的流动资金，缓解英国货币市场流动性。

天价罚单一直，瘦身自救一直

汇丰大手笔并购完成全球结构的同时，这种做法带来的负面效应也逐渐展现。

“希望未曾举行这项收购。”时任团体主席葛霖在2008年业绩公布时做出此番示意，直接指向2003年收购的美国消费融资公司Household International。次贷危急发作时，汇丰向这家并购得来的公司输血跨越400亿美元，仍难挽颓势。最终，汇丰决议住手其除信用卡以外的消费融资营业，并竣事其大部门分行。

2012年7月，美国参议院一份考察报告指出，汇丰反洗钱不力，为墨西哥毒贩洗钱和中东恐怖组织融资。媒体披露的一个细节提到，2008年高峰时代，汇丰墨西哥分行通过车或直升飞机向汇丰美国运送近40亿美元现钞。勇敢水平令人惊叹。

汇丰墨西哥分行是收购一家墨西哥当地银行生长而来。汇丰称收购时没有拿得脱手的反洗钱合规系统，直到2010年，汇丰墨西哥都没有建立起相符“汇丰尺度”的反洗钱合规系统。

汇丰最终向美国政府支付19亿美元，并杀青延后起诉协议。同时，一名自力合规监察员将出任汇丰的自力照料，每年评估汇丰反洗钱措施。

2015年，汇丰瑞士私人银行又被曝出，在2005年到2007年间协助10万名重量级客户避税及隐藏高达千亿美元资产。汇丰被多国税务部门要求配合考察。2019年10月和12月，汇丰划分向比利时和美国政府支付2.95亿欧元和1.92亿美元杀青息争。

据《21世纪经济报道》称，汇丰辩解瑞士分行同样是收购而来，历久以来汇丰银行整合不力，导致该分行曝出丑闻。时任团体主席范智廉和行政总裁欧智华在出席听证会时，示意“羞愧”和致歉，称是不能接受的行为。

2013年，汇丰、巴克莱银行、苏格兰皇家银行等多家银行被曝介入操作Libor(伦敦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)。此外，汇丰还涉及美国按揭证券化流动诉讼、汇率操控考察、贵金属订价操控考察等等指控。

在更多的国家和区域谋划，意味着有更多的羁系。据不完全统计，汇丰要在全球接受约500个差别羁系机构的羁系。

汇丰也意识到在全球局限“摊大饼”模式的不能连续。在行政总裁欧智华任上，汇丰大刀阔斧推进资源有用投放、提高成本效益的改造，俄罗斯、泰国及波兰的零售银行及财富治理营业等被出售，汇丰还退出了格鲁吉亚、巴西、秘鲁、哥伦比亚等地的谋划。到2019年终，汇丰已将谋划网络精简至64个国家和区域。

林明对《棱镜》指出，国际银行当下面临的地缘政治风险远超以往。尤其在金融危急后，西欧等金融羁系部门加强对银行行为羁系，多家欧洲银行被罚得岌岌可危，如德银就接到美国司法部140亿美元罚单。此外，欧洲提高银行业资源足够率水平，也挤压了银行利润空间。全球伸张的负利率更是对银行危险伟大。

最新的年报显示，汇丰的净息差由 2009 年的 2.94%下降至 2019年的 1.36%。受欧洲区域营业拖累亏损46.53亿美元，汇丰2019年度除税前利润133亿美元，同比下降33%，但受商誉减值73亿美元影响，股东应占利润仅60亿美元，更是下跌53%。

汇丰也设计通过大手笔改造脱节颓势。2020年2月的业绩会上，汇丰宣布，到2022年底前削减风险加权资产总值超1000亿美元，三年内裁员3.5万人，整理西欧全球银行及资源市场营业，必要时退出部门市场。

在展望2020年经济远景时，汇丰团体主席杜嘉祺剖析了英国脱欧等影响，还提到在考察新冠病毒疫情的生长。杜嘉祺示意，有信心将股息维持在0.51美元稳定。

疫情雪上加霜，汇丰走向何方？

然而，新冠疫情在外洋的发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，汇丰的放置也被打乱。

汇丰行政总裁祈耀年及财务总监宣布，未来6个月向慈善机构捐出25%薪酬，放弃140万英镑和70万英镑的现金奖励。此外，汇丰决议暂缓大规模裁员行动，同时暂停团体招聘设计。

而针对汇丰暂停派息的应对行动，国家金融与生长实验室主任曾刚对《棱镜》示意，银行需要夯实资源基础，以应对疫情打击带来的风险，此外要进一步支持企业恢复，也需要增厚资源。暂时作废或降低分红是合理的。

4月16日，在披露2020财年一季报时，花旗、高盛、美国银行纷纷示意，为新冠病毒疫情拨出数百亿贷款损失准备金。

只管宣布作废派息引发股价大跌，但拉长时间来看，自2018年1月末到达78港元高点后，汇丰控股股价其实在一起下滑，市值腰斩已经跌去8000亿港元。

多位资深银行业人士与《棱镜》交流时仍持乐观态度。他们以为，当下的逆境，在汇丰155年的谋划历史中只是短暂的插曲，一家在全球谋划的银行，有起有落都很正常。

“汇丰短期在股价和营业上承压，但历久看，只要它能够天真变通，在营业、地域、技术革新方面仍能实现突破，”香港一位银行总裁对《棱镜》示意。

但汇丰面临的挑战不止于此。多位内地汇丰银行用户对《棱镜》示意，在移动支付、刷脸等银行科技服务方面，中资行的体验秒杀汇丰这样的老牌商业银行。

就在汇丰宣布作废派息当天，小米和蚂蚁的虚拟银行在港最先试营业，全天候服务、零售营业不收服务费。

2019年8月，汇丰作废收了近20年的低额结存服务费，被以为是在虚拟银行的压力下笼络用户。祈耀年在年报中称，2019年汇丰投入45亿美元，用于将客户引进国际网络、改善数码技术提升服务。

一家外资行治理职员以为，“一家国际银行的基本照样在本国（区域）。”在国际化战略缩短后，中国香港对于汇丰主要性加倍凸显，但在区域生长趋势上，2018年，深圳GDP最先跨越对岸的香港。

2019年8月，央行推动完善LPR（贷款市场报价利率）形成机制，渣打和花旗成为入选的2家外资报价行，中国规模最大的外资行汇丰落选。

央行官员在随后的国务院吹风会上间接回应：选择报价行主要是审核是否相符利率自律机制的报价模子。

一个月后，汇丰银行副主席兼行政总裁王冬胜接受了《21世纪经济报道》专访，重申看好中国经济，对中国的历久答应稳定。此前，王冬胜接受媒体采访的机遇并不常见。

王冬胜先容，汇丰有一个“经贸走廊”战略。据汇丰考察，国与国之间的来往通常分为三种，商业、投资、小我私家财富。全世界一共有25个这类走廊，其中17个与亚太区有关，12个与中国有关。

“时移世易，汇丰历经种种磨练——革命、经济危急、新技术，但汇丰天真求变，营业一直生长壮大，令汇丰可以从容应对二十一世纪的挑战。”

这是汇丰官网对自身历史的总结。这一次，时间还会站在汇丰这边吗？

参考资料：

《汇丰帝国：全球顶级金融机构的百年传奇》，刘诗平著，中信出版社

《汇丰瑞士分行陷逃税门：并购整合不力惹的祸》，2015年3月11日《21世纪经济报道》

《近代中国的汇丰银行》，作者何平，《中国金融》

《汇丰银行洗钱案细节披露：曾用直升机运美元现钞》，2012年7月19日《东方早报》

《银行久远生长的基石》，2009年2月《中国外汇》

《专访王冬胜：中国金融市场生长堪称事业 对华投资的历久答应稳定》，2019年9月27日《21世纪经济报道》

《汇丰：全球金融常青树》，彭剑锋主编，机械工业出版社

《汇丰银行应对金融危急的履历与启示——汇丰银行总部考察报告》，作者王俊寿，《银行家》2009年03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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